在对妈妈做出“不要跟爸爸结婚”的宣言以及看到藏在纸鹤中的回忆后，我开始了长达一周的失眠。
高度兴奋，
易怒，
暴躁。
躲在意识深处的焦虑与恐慌持续骚扰着我的神经，像炼金术师的制药大锅架在火上不断冒泡。
只有每天午休，疲惫的我趴在桌上，在不算吵闹的人声中获得片刻的安详，勉强补到一小时左右的觉。
失眠的影响是日子变得很长，上帝跟做拉面一样抓住每天的早上与晚上。
……
新年要到了。
清洗日后又将因为新年得到三天的假期。
新年结束后的两周便是元月中旬的期末考——
如此一来，高一的上学期就这样过掉。
什么也没有学到，什么也没有做好。
我有时想为什么人们会发明手表——
或许不为时间划上刻度整个人生都将在不知觉中啪的溜掉。
阿杰每天都问我眼圈的事情。
小玉和车厘子也加进来——
怎么回事啊，快考试了还熬夜。
我用中指压住眼袋，对着镜子朝上捋，以为这样能把里边的黑色从眼眶里挤出来。
小玉说这次大考的成绩不准比上次还糟。
“争取吧。”
意思是我知道我做不到但还是装做有在努力的样子定了目标。
比起这些，
我是真的睡不着。
就算吃药也好，我想在正常的时段正常的睡着。
云宝也被我辗转得无法睡好。
不过她既不读书也不备考，睡得再好也不会长高。
……
天文部的日常毫无变化——
萍琪换了两个手柄，新购置了一台主机。
暮暮仍在教室后方的桌上看她的东西，完全不提清洗日里扮演黑洗的事情。
12月的最后一天，阿杰在群里召集——
天文部有个群。
名称是“除我以外的傻*逼”。
取名品味让人同情。
阿杰说今年还剩好些经费，不如赶在新年弄点活动，大家出去转转，短途旅行什么的，把钱花掉。
萍琪立马回应。
我也说行。
至于暮暮——
萍琪说她去她就去。
让人嫉妒的自信。
“就剩云宝了。”
尽管为群取了名字，云宝却很少参与群里的话题。
其实她有在观察——
只是不怎么说话。
……
那天下午我才知道学校每月都给天文部拨发一定数额的经费。
尽管天文部的成员从未进行任何有价值的部活。
这样都能拿钱的话——
不如注册一堆皮包社团，报几百个假课题，每月找校方骗领经费。
领到之后呢。
“不知道。”
有要买的东西？
“没有。”
单纯想在兜里放点钱而已。
好比经历饥荒的人总会下意识往衣服里藏面包。
钱与食物都能让人感到拥有。
而拥有在人与人的比较中非常重要。
省省吧。
阿杰皱眉发笑——
学校又不是傻子。
……
“明天就到新年了。”
以这句为开场，天文部召开了首届出游商议。
大家围坐部室后方。
担任主持的阿杰拿着手机，检索适合在新年出游的景点。
云宝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，萍琪两手摆在桌上，期待的眼光落到阿杰身上——
我想象她是一条吐着舌头等食的小狗。
——没人乐意被当成狗。
连爱狗的人也不。
说到出游，
我能想到的无非是在斜坡上长了很多树的山，以及在岸边长了很多树的水。
“山山水水……嗯，没了。”
“为什么只有这两个选项啊你的人生也太无聊了吧”
红毛小狗立马吐槽。
是挺无聊，但就是这样。
旅游只是逃离都市的一种手段。
“不然呢？”
啊对，还有草原，一望无际，千篇一律，只看一眼就可以转身回去——
除非你喜欢一成不变的东西。
而如果你真的喜欢那种东西，从星期一过到星期七就行了，哪也不用去。
“大海——！”
萍琪尖着嗓子喊叫。
云宝撑着下巴，不断打燃手中的塑料火机。
——在她对面安静看书的暮暮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海啊……”
阿杰说要问下瑞瑞。
“问她干嘛？”
“我们的经费在瑞瑞那。”
她是顾问。
超过一天的出行必须经过她的允许。
且需由顾问全程随行。
“老家伙非要跟着我们。”云宝咬着火机。
“她不老，别这么说她。”
阿杰罕见的露出严肃的表情，抿紧的嘴巴蓄着一股压力。
……
瑞瑞很快回话了——
“我们不能去海边。”
“为什么”
“看海要去别的城市。”
咚。
萍琪的脑门脱力的撞在桌上，断线人偶那样。
红发朝四周铺散——
桌面木色上的一团焰火。
“我们不能离开这座城市。”阿杰这样解释。
“那么只能选择市内的景点？”
“嗯哼。”
“操。”
云宝张口，叼着的火机落到地上。
老实讲我也有点失望。
动画走到7集左右必定会有泳装回。
但随即一想——
没几个人会在冬天的海边穿泳装。
……
当天的讨论效率不高。
顺着好评率，云宝和我依次嘲讽景点的宣传图标——
这些山看起来很挤。
这个湖面肯定是P的。
这群游客站在照片里很煞风景。
云宝原本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的眼睛，我则因为失眠导致烦躁的情绪。
萍琪说她隐约记得市郊有块地方非常神奇，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去。
被她称为“那块地方”的东西神奇在哪她也说不清。
我追问了句。
她就表情痛苦的用她的尖嗓音说她什么也想不起。
后来我们决定倒过来，从差评最多的看起——
与世间的评价体系反向而行。
然而我们很快发现，对景点而言好评和差评是一种东西——
都表示有很多人去了那里然后心情很好的扔了垃圾。
在景点网页下留言的人大多都有自拍病。
Po上的景点照片中她们自己的脸几乎占了一半的面积。
有时我也可以理解人们不远万里出去旅游的心情——
景点只有景点才有，傻*逼却满街都是。
……
其实吧，我跟阿杰讲，对于去哪这种事情，我们永远无法达成统一。
因为云宝和我讨厌随大流。
而景点之所以成为景点正是大流选择下的结果。
所以我们要么哪也不去，要么在城市里瞎几把乱走，走累了开房睡觉。
要么干脆找个垃圾山爬到顶上带着防毒面具看他妈的夕阳。
或者，最简单的，把决定权交给瑞瑞——
钱在她那。
如果她选择了毫无新意的目的地我们可以尽情怪她。
我是说，
只要你不去做那个按下按钮的人，就可以事不关己的嘲讽一切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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